4月8日,父亲经过桂林西街外国语小学门口走路摇摇晃晃,说话含糊不清,路人报警,家里没人民警暂时把父亲带至派出所等我赶过去接人,我两天前到宁波又去看了母亲,而后到了朱家尖,接到电话后开车往上海赶,哥通知我父亲已经被民警带回家中。晚上10点30分钟左右到家,父亲已经睡着,厨房水龙头开着。自己收拾后躺下睡觉。
4月9日,中午带父亲去第八人民医院,大嬢嬢半小时后赶到,父亲做了脑部CT,心电图,查出脑梗,住院。床位号,过道加床48号。
4月10日,父亲床位由48号转到45号,中午12点做了磁共振,当天下午未出报告。下午和大嬢嬢微信里上火,情绪上头,抑郁症发作。
4月11日,父亲由过道加床转入病房,大嬢嬢询问医生报告,神经科医生会诊。询问是否可以转神经内科床位,被告知没有,已满。
4月12日,去松江停车,回来路上龙卷风,连续接到护士和护工电话,被告知父亲自己拔输液管,和半夜爬起来落地下床,最后输液时护士用一条带子限制父亲的手。当天没有去医院看父亲,大嬢嬢那天也没去,因为姑父眼睛做白内障手术。我没去是因为不想去,其次是天气差风太大。
4月13日,上午用砂锅煲了个小排汤,下午去医院,带了汤和些日用品。进入父亲病房,大嬢嬢已经在里面,看到父亲坐在床上,靠着摇起的床板,闭目躺坐着。推了下他,眼睛睁开,表情和情绪瞬间激动起来,先是笑了下,接着哭了,是大哭,嘴里还在含糊不清的说着什么。我一下子也有点慌,不知是什么情况,把篮子放下,嘴里说着给他去热下排骨汤,去走廊另一头的调饮室,用微波炉热排骨汤,走出房时,隐约听到父亲在房间里还在情绪激动的想说什么,口齿依然不清,无法知道说的什么。在调饮室,刚才在房间应该是忍着的,这里没人了,一下子泪水涌出,是我的。微波炉还没热完,看到大嬢嬢在那头急着在找我,叫我快点回来,后来知道应该是父亲以为我闪了一下又走了,急了。再回到父亲病房,我泪水决堤完全止不住,没有原因。明明心里充满怨恨,为何还会如此落泪?
4月14日,父亲看到我来依然会情绪激动一下,眼圈红,我开始不自觉的从他角度想事情,觉得他这样躺着一定很闷,于是到走廊拖了把轮椅,扶他上轮椅,这时他坐上轮椅表情有些舒展,表示想到楼下去,带他到医院楼下的小花园放风,一起太阳底下坐着吹点小风,过一下新鲜空气,病房的空气长时间呆在里面会很压抑,父亲自己主动起身沿着石头长椅从这头走到那头,我没有搀,只是在旁边保护不让他摔倒。和哥哥视频,让他看下爸爸的状况。
4月15日,姑父和大嬢嬢一起来看父亲。姑父的眼神里认为父亲现在这个样子很严重,没多大希望的感觉,大嬢嬢则经常说父亲是轻度脑梗,还说姑父不懂,我心里说,这和懂不懂没关系,这和血缘有关系,你是父亲的妹妹,姑父是父亲妹妹的老公,就这个区别,看同一个事情的主观上就会不一样。
父亲旁边床位的病人,和父亲说,你这个儿子好的噢(用的上海话),父亲当时是已经平静了的表情,一听又露出了要哭的表情,皱着眉头,嘴咧开,眼泪汪汪,这次我看清楚了。
一个之前基本没哭过的人,现在天天都会哭,建立了一辈子的人设也好,自尊心也好,尊严也好,所有这些,在生活失去自理能力后,仅仅在两天之内土崩瓦解。
4月16日,之前一直想转神经内科的病房,但是没有床位,大嬢嬢给姑父表弟打电话,这个表弟给一个三甲医院的党支部书记打电话,10分钟后,一个神经内科的护士过来通知我可以转去神经内科病房了,还说那边领导都知道这个事情了,请放心。
今天还有个细节,一个病房三个床位,挨着,中间有个帘子,父亲旁边那人说昨晚父亲睡的最香,我意识到呼噜肯定很大,问他是不是呼噜也很大,吵到你们了,那人很客气说没有没有,父亲应该也听见了。于是我把帘子拉上可以减少一点吵到别人的呼噜声,后来护工过来弄一下输液瓶时候,又把帘子拉开了,父亲想把帘子再拉上,当然他是无法完成这个动作的,但意思我明白,帮他拉上。
种种这些现象,有个疑问,父亲为什么会在失去自理能力失去自由后,大脑很多功能都已严重受损后,反而开始有了些人味道?